提到成都,很多人会想到火锅,会想到熊猫,但却很容易忽略成都的另一个符号—茶馆。记得刚去成都上学那会,因为课堂作业需要小组讨论,组内同学就把讨论的地点定在了学校的一间茶馆。当时我想的是,大城市的人就是有腔调,讨论个问题都要去茶馆。待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成都是个茶馆遍地的地方,且不分工作日与周末,茶馆里总是人声鼎沸。这让我意识到,喝茶是成都人的一种生活方式,跟腔调没有什么关系。正如大家普遍里认为的上海人喝咖啡一样,无它,唯生活方式耳。
就是这样一种普通的生活方式,却在王笛笔下成了近代百年历史的见证。早在2010年,王笛先生就出版了他的著作《茶馆—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观世界1900-1950》,从茶馆的角度出发窥探微观的成都,探讨茶馆的多重社会功能,了解国家大历史如何影响普通人。这是一部学术著作,可能会令不少人望而却步。2021年,王笛教授以此为基础,再度创作,写成《那间街角的茶铺》一书,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把成都的茶馆和那段半个世纪的历史讲给大家听。
在成都,茶馆何以如此普及呢?在作者看来,这跟生存环境、地理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以前,成都人基本都是散居模式,距离其他人较远,需要有一个地方进行社交。而成都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历史上建成的发达的水利工程,都让成都人不必像很多地方的农民一样整日劳作,悠闲时间多,自然也就有更多的休闲需求。除此之外,成都的运力更多以人为主,而非畜力,这也让劳苦大众有在工作时补充水分的需求。加之柴火资源较为紧张,优质水源(江水)获取不便,作为市场资源的茶馆变成了大家的首选。
不同于其他地方,成都的茶馆从一开始便是“平民化”的,面向普通大众的。所以,王笛教授更愿意将其称之为茶铺。既然是平民化的茶铺,那它注定就不仅仅是一个休闲娱乐场所。这里不仅为大家提供了消遣娱乐的空间,也成了众多小生意者的共生之地。同时,这里也是劳务市场,也是会客地。应当说,成都的茶馆承担了相当多的社会功能。
虽然看不上茶馆,也瞧不起喝茶的生活方式,但在国家机器进行宣传时,茶馆又成了重要的场所。因为这里有着更多的普通百姓。于是乎,国家开始规定茶馆如何布置,如何在茶馆进行意识形态的宣传,俨然又将这里当成了宣传的重要阵地。
除此之外,下江人(因抗日战争迁到成都的外省人)的到来,也对成都本地的文化产生了巨大冲击。两股力量在竞争对抗中又相互融合,共同为茶馆注入了新的特色。最显著的例子便是女性进茶馆和女艺人在茶馆进行表表演。
我们常说以史为鉴。看历史不仅要了解过去,更要反思现在。王笛教授就在描述这段颇为有趣的微观史时加入了不少对过去和现在的反思。有人说,一部二十四史就是一部帝王将相史,都是宏大叙事,看不到普通人的生活。王笛教授就鲜明地提出“写历史,需要有细节,有细节地历史才是有血肉的历史,细节似乎缺乏宏大的叙事,但是却为宏大叙事提供了支撑。”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主宰,是历史的推动者,而这又恰恰是大家普遍懂得又普遍忽略的地方。这也会让我们在描述很多宏大的事情之时,往往因为缺乏详实的细节支撑而难以让人信服。
关于“新”和“旧”可以多说几句。一百多年来,我们习惯了以“新”为优,以“旧”为劣,所谓的喝咖啡高雅,吃大蒜低俗。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误区。民国时,政府和精英都将茶馆视为“旧”的生活方式,大力批判,又努力将其按照“新”的标准改革,可他们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这种“旧”里包含什么,茶馆真的只是茶馆吗?他们显然没搞清楚。他们不理解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不明白国家的发展跟这种看似“落户”的生活方式毫无关系,只是一味求新。他们高高在上,仿佛他们比普通人高明很多,他们妄想拯救这些“落后”的普通人,可果真如此吗?
即便到了现在,很多人在看到某些偏远地区的传统仪式时第一句话就是“这都21世纪了,怎么还能这样?”引发这句话的原因可能仅仅是在他看来这里的女人没有被平等对待。至于仪式的由来,如此做的原因他们丝毫不关心,只要是“不尊重女性”就是要批判的。虽然他们可能刚在5分钟前骂了别人是婊子。
最后还想说一句,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压力太大,让人时刻不能停歇。但有时候静下心来,读一本书,换一种生活节奏,甚至换一个生活方式,也可能就此打开一种新生活的大门,尽管这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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